好久沒有去登山了，想了好久，定在青年節(jié)那天，跟同事們一起去登山。

那天的早晨，五點(diǎn)多就起來了。家里的小狗比我起的更早，它的兩支前爪正搭在打開的一扇窗戶上向外張望，不時發(fā)出呼哧呼哧的氣息，它也想到樓下的草地上，玩耍吧。每天悶在屋子里它也是很難受的，一說出去玩吧，就到處找狗鏈子，即使拴住它，它也感覺高興，因為它也想呼吸下新鮮空氣。我走時，還抱住我的腿，也想跟著走呢。

對于我來說，何嘗不更是如此。每天在充斥汽車尾氣、到處是施工的工地以及鋼筋水泥的籠子里生活，那是多么的困頓、郁悶和煩躁，總想出去走走，正如一座圍城吧，有人想進(jìn)來，有人想出去吧。

我跟近百名同事，分乘坐兩輛大轎車，前往大青山登山基地。時已春深，那天天空很藍(lán)，陽光很明亮，風(fēng)變得很溫暖，一陣陣清新的氣息撲面而來。四周的街道和樓宇籠罩在一片明亮晶瑩的綠色中，明媚在五顏六色的花朵里，喧鬧的車廂里，發(fā)酵著濃濃的快意，如我興奮而快樂的心情。

出了城，春天的田野顯得很鮮亮，滿眼蔥綠，滿眼燦爛，來往呼嘯的車輛、花園式的綠化帶，還有豪華的護(hù)欄。我用悠閑漠視的眼神，看著眼前的世界。

過了一個叫水墨村的地方，就到了大青山登山基地。大青山的輪廓清晰地展現(xiàn)在眼前，它像一位含情脈脈的少婦，包裹在翠綠的衣裙里，山頭猶如豐滿的乳房不僅能襯托出婀娜多姿的體態(tài)，倚天而立，俯首大地；它又像一部厚重的古典，既有戰(zhàn)火硝煙留下的悲壯，又有古老的遺跡帶給人無盡的遐想。

車放在了停車場，我就組織人們開始登山。在登山的路上，有一座小橋，橋下有一個清澈見底的溪水，陽光歡實的跳躍在溪水里。小溪盡頭是涓涓的山泉，無聲無息地恣意流淌。我在山泉旁邊默默佇立著，為什么它無休無止從不停歇地流淌？又為何漸漸成為小溪，我看到了山泉我想起江河和大海，山泉從不炫耀自己，也從不迷失方向。原來你心中裝著海洋。我蹲在溪水邊，手捧泉水洗了把臉，喝了兩口，頓時臉上涼爽極了，沉到了心底，我好想把山泉裝入胸中，滋潤著，不讓干涸，不讓不停息呢？真有心如止水之意。

我興致勃勃，躍躍欲試地準(zhǔn)備攀登。我抬頭看，同事們已經(jīng)開始登山了，山不高，不到兩千米，有幾個山頭，山坡上，雖然沒有高大的樹木，卻是滿是翠綠。

我順坡而上。臺階是用木塊楔入的，橫豎交叉，臺階保持著土質(zhì)，踩下去喧騰騰，還綿綿的。人們邊登，邊鬧，全當(dāng)是玩耍，可是登著登著，聲音就靜了下來，有的人就蹲在地上，歇息，有的人撐不住，就退了下去。我由于沒有吃早點(diǎn)，有些發(fā)蒙，心生膽怯和疑慮。但我只能繼續(xù)往上登，去山頂看看，既然來了，我就要登上去，即使頭破血流。同事小時，給我一個面包，小白給我一瓶礦泉水，我邊登邊吃邊喝。我陟跋在悠長的山路上，卻似一步一步地逼近心靈的清純所在。

越往上走，風(fēng)也越大，也越發(fā)凜冽，無數(shù)只鳥扇著白色的翅膀，鳴叫著在山間盤旋，我知道，是我們驚了它們的夢。前面的人的腳帶起的塵土，迷得我睜不開眼，只好混混沌沌跌跌撞撞地朝上走。我也是氣喘吁吁的，遮陽帽早已濕了，身體也漸漸滯重，額頭上的汗水，順著面頰流淌下來……

到了山頂，置身在渾厚、幽深的大山中，才能真正感受到山的凝重和壯美。同事們把各色衣服揮舞著，在風(fēng)中飄揚(yáng)著，那是生命的旗幟。鬧了一晚上腸炎的小趙，有氣無力的蹲在地上，臉上煞白，我勸她下去，可是她還跟著人們后面，執(zhí)著地登著，邊登邊擦拭臉龐，我生怕她滾下山區(qū)，讓同事攙扶她，可是她不讓。我來了就是登山來了。看她那樣。不是登山，那是爬山。后面的人緊跟其后，怕有個閃失，也不希望一個人掉隊。

俗話說，登山不看景，看景不登山。到了山頂上，才有領(lǐng)略景色的機(jī)會。環(huán)視周圍的山巒，逶逶迤迤，一眼望不見盡頭的澄綠，一道道山一道道嶺，黑幽幽的，樹木是一片連著一片，一團(tuán)緊挨著一團(tuán)，粉粉的花，紅紅的花，簇?fù)碇?，鋪天蓋地，一陣微風(fēng)，花瓣撒落，紛紛揚(yáng)揚(yáng)的花雨，漫天飛舞。這是多少年已沒有過的呀，我的心兀自戰(zhàn)栗起來。徜徉其間，耳際傳來陣陣的尖叫聲，響起陣陣“大青山，我來了”的曠世回音，好像這聲音是從我遙遠(yuǎn)的兒時傳來的。敲擊著我的耳膜，是溫馨的問候，更是親切的召喚。喚起腦海圈圈記憶的漣漪，便作美夢驚醒，悵然若失。

我站在山頂眺望，大山的每天感受著風(fēng)的重量，可它是被草木覆蓋的，大山一直蒙受著上天的恩惠，花草鳥蟲知道大山的質(zhì)量，他們的體質(zhì)依賴于大山的品質(zhì)，可是誰又知道大山是多么忍辱負(fù)重，生性寡言，默默承受。

在這座山上有最古老的趙長城遺跡，曾經(jīng)抵御了外夷的進(jìn)攻，在古代，每隔幾年用獨(dú)有的姿勢告訴人們，大山是不可輕侮的。現(xiàn)在，大山又成了遮擋沙塵，阻擋風(fēng)襲的靠山，它高大而深邃的懷抱是安全的，它無法遮蔽霧霾的天空，卻能阻隔塵土玷污大地，讓人敬畏。

大山的西面，山腳下是兩個水塘。春風(fēng)習(xí)習(xí)，吹皺水面，陽光燁燁，水光瀲滟。有人高興得直喊海子。這是一個逼近心靈深處的美麗的誤會，它是來自夢囈的真實。

四周灌木叢中，到處都有身影，有的留影照相，有的在尋找花草，雖不相識，但讓我深切感受到生命的無處不在。我也坐在一棵山桃樹下，那還是暗黑色的樹枝，花蕾才泛綠，旁邊樹下有一棵開的槐花默默地開著，我貼在絨絨的草地上。我被這無邊無垠的綠淹沒了。我聽到了泥土細(xì)細(xì)的聲音，那聲音輕輕的，花那么幽香，青青的、泛泛的。我狂躁不安的心此時完全安頓下來，同事調(diào)侃地形容“一個老人，坐在一個枯樹乍新枝的山桃樹下，與燦爛的鮮花輝映，好有詩意”，我陡地就回歸到寧靜中，被自己的景象充盈著，感動著。

我跟人們憑著感覺，看著風(fēng)向，跟著指向，跟著太陽攀一個山頭再攀一個山頭。有幾個職業(yè)登山的人，全身包裹的嚴(yán)嚴(yán)的，手里拿著登山杖，他們在不遠(yuǎn)處停下。我聽到他們的對話，他們說，要去另一個山頭。他們還用腳在泥土上跺了跺。他們絮說著，對話簡潔，交談中有爽朗的笑。雖然再沒聽見他們說什么，我曉得他們多半說著眼前的風(fēng)景。

俗話說，上山容易下山難。要想下山坡緩些，就走回頭路轉(zhuǎn)過來，可是我不想走回頭路。我準(zhǔn)備下山的地方，坡很陡，沒有路，前面有人從這下去的。似乎就在那一刻，我忽然對自己此行的目的和意義，恍恍惚惚地發(fā)生了一絲懷疑和動搖。我不知道自己來登山干什么，我也想從這下去，正猶豫間，同事小白就索性抓緊背包，還是我領(lǐng)著下去吧！不容我表態(tài)，他已經(jīng)跨出去，踩在了樹叢里。“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”我跟隨幾個人撥開樹叢，被刺槐扎的胳膊很多血痕，我一程一憩，稍一不慎會滾落下去，可見是在爬山，小白若隱若現(xiàn)地導(dǎo)引著我。破險開路，低伏挪動。我也邊扒拉著石頭，踩著泥土，近乎貪婪般地嗅著那久違了的氣息。這是很艱難的一段路程，我下了山。我平心靜氣地蹲在小溪邊，用水洗了臉，洗了手，我抬頭仰望著天藍(lán)的天空，此時，天空一塵不染。

清爽的草地，綠得鮮亮。我看到一個熟悉的場景，有一對夫婦在溪水邊安置了一個小帳篷，紅紅的，像燃燒的火苗，在甸子里閃著光亮，倆人拿個小鏟子，在甸子里挖野菜。與山比高低的楊樹上的幾個鳥巢，烏鴉飛來飛去落誰家，嘎嘎地叫著。一個孩子放著風(fēng)箏，在天空上飛翔，越來越高越來越遠(yuǎn)。山腳下那座“農(nóng)家樂”炊煙裊裊，飄逸著飯菜的香味。野地聚餐的一伙人吆五喝六地好不痛快，洋溢著迷醉的酒的味道。一些年輕人正在舉行著拔河比賽，那一二、一二的號子在山間回響。一些志愿者們在地上揀著垃圾。有個人跟兩個執(zhí)勤的消防員說，有人不自覺，在山上抽煙呢。有一個消防員生氣的吼道，在哪里。不對別人負(fù)責(zé)，也需對自己負(fù)責(zé)呀。隨后就氣哼哼地跟著登山的人流而上。坐在歇息的我，靜靜地傾聽另一個消防員講述大山，講述守護(hù)大山的人們，常年堅守大山，嚴(yán)防死守，避免一點(diǎn)火星，毀于一旦，雖然在游人的喧囂聲中，寂寥的心緒能得到些許的釋放。但進(jìn)山的人多，帶來的工作壓力更大。在大自然的考驗中，經(jīng)受人生的歷練。默默無聞地品味著單調(diào)的生活，品嘗著人生中的艱辛與快樂。大山上下，山坳曠野，人流不斷，好像一個人們聚集的一個部落，大山的色彩是美麗的，透著那種無畏的生命的希望。一縷風(fēng)吹過，滿甸子的小草搖搖擺擺。它們以最樸素的方式，以最平凡的姿態(tài)，點(diǎn)綴徜徉在山間，那一棵棵樹木，蔥郁的枝葉颯颯作響，給雄厚的大山增添了氣勢，陪襯鮮艷的花朵光彩照人。

面對大青山，我突然想起了故鄉(xiāng)的那座青龍山，我坐在炕上就能從窗口看到清晰的輪廓，雖然是“龍脈”，曾經(jīng)是一座瘦骨嶙峋的小山，憂郁呆頓的小山。這樣的不起眼的小山經(jīng)年累月地被治理，成為森林茂密，花果滿山，鳥語花香，環(huán)境幽靜的盛景。這是一種美好的表情讓我難忘的就是這種奇特的表情。

回望大青山，我的生命仿佛也在返青。世界的模樣，取決于你凝視的目光。有時莫名的感覺，世界越來越小，小到人生的半徑只有家一半的距離，渴望一場遠(yuǎn)行，真的想走出去，以完全自我的方式，似乎在遠(yuǎn)方，才能找到自己只屬于自己的遠(yuǎn)方，尋找釋懷的理由，與大自然擁抱，在大自然里呼吸，即使還在傷著、痛著，讓心靈和眼眸都裝滿陌生的山水。

孔子說：“仁者樂山，智者樂水”我不是仁者，也不是智者，但我喜歡水，自小就喜歡在門前的小河里撲騰；我更崇敬山，坐在就能望見似是對面的青龍山，是山讓我學(xué)會包容，學(xué)會知足。我看見了大山的心靈，只有那些不畏艱辛的行走、呼吸大自然氣息的人，才能拿到一把鑰匙，這把鑰匙能夠打開大山的秘密之門。當(dāng)我回歸都市的時候，大青山將成為我夢中最美的風(fēng)景，永遠(yuǎn)占據(jù)我的心靈……